寒水一来君言就躲进了厨房，外面的交谈也听了个七七八八，南呦呦带离望舒回来时，他便知晓那位白发银瞳的头牌不是人，如今又听见‘主上’、‘回去’、‘人界’几个词，显然来的也不是个人。
那姐姐呢，她是妖吗？
在他的认知里妖都是残忍冷血的，可姐姐待他比所有人都要好，君言一向聪慧，可到底还是十来岁的小孩，一时间竟有些迷茫，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点燃的干柴。
火舌已经舔舐上君言的衣衫下摆，进屋的南呦呦见状赶紧施术灭了火，一边把人拉起来仔细查看一边凶道：“烧个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，长本事了啊。”
君言脸一红，嗫嚅道：“姐姐对不起，我错了。”
衣袖卷上去露出几道新鲜红痕，南呦呦脸一沉，将袖子全部拉了上去。
“阿离又欺负你了。”
“没有，是我同他打闹不小心误伤，看起来吓人，一两天就好了。”
“我看见你在哭，每次同他打闹之后缩在被子里哭。”
君言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雾气，“原来姐姐……都知道……”
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被迅速激发，他垂下头不安又不甘：“我曾想过，若是我与姐姐更早认识，若是没有他，姐姐会不会更关注我一些。可是……可是能遇到姐姐本就是最大的幸事，我知晓不该奢求那么多，姐姐，你别讨厌君言。”
竟是这般想法，南呦呦心头一震，屈膝与他平视。
“你不必拿自己与阿离相比，姐姐和他的关系一时半会儿难以解释清楚，总归对姐姐来说，他不会是同路人。我不是一个好姐姐，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，我不为自己辩解，你莫要怨我才好。”
“君言不会！”
避开灼灼的眼神将人拉着坐在长凳上，少女盯着脚尖说出自己的决定：“小言，姐姐要离开了，但是姐姐身边存在很多未知的危险，所以不能贸然带着你，你能明白吗？”
“我明白，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姐姐的。”
南呦呦晃了晃脚尖，“其实姐姐是想送你去日夕。小言不是说过要做一个锄强扶弱的大侠么，日夕风气尚可也是四大宗之一，以你的资质定能轻松入门。”
“姐姐希望我去吗？”
身旁的小少年情绪低落，她转头督去，只看见低垂的黑羽长睫。
“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，而不是一辈子跟着我。姐姐是希望君言做出自己衷心的选择，为自己活着。”
君言闻言露出笑脸，“我听姐姐的去日夕，那我还能再见到姐姐吗？”
“会的。”她朝他笑笑，又嘱咐：“防人之心不可无，万事多留个心眼，你不知道人皮下是什么狼豺虎豹。还要记住树大招风，在你实力强大之前，不要轻易出头抛面惹了嫉妒。别人欺负你也不能吃下这个亏，找个小本本记下，报仇嘛，十年都不晚。”
“我都记住了，姐姐。”
南呦呦欣慰地捏捏他的脸，细细打量着他未长开的五官，感叹道：“小言言长大了肯定是个俊俏公子，又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子的青春了。”
君言不懂后半句，但他听懂了前面的，姐姐夸他好看呢，这样一想便害羞地红了脸。
晚间，月色黯淡，笼罩得四周的一切朦朦胧胧，少女坐在屋顶将这一小处天地纳入眼中，顿生出几丝不舍。住了近乎一年的‘家’，当初建造的一点一滴都恍若昨日。
“唉。”
“唉。”
她被第二声唉吓了一跳，一看旁边不知何时上来的某妖，抬手拍了他一下，抱怨：“你要吓死我啊，就不能出个声？”
离望舒挨了一下有点委屈，摸着被打的肩膀反驳：“是师父没有听，阿离都叫了好几声了。”
南呦呦睨着他，想了想便爽快认了错，“嗯，师父错了。”
“阿离原谅师父啦！师父，”离望舒将头靠在她身上，望着她柔和的侧脸，轻声问：“师父，明天我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？”
“是啊，阿离不想离开？”
他摇头：“师父在哪儿阿离就在哪儿，阿离很乖的，只听师父的话。”
“师父知道。”
“以后师父不要赶阿离走好不好，阿离会疼，胸口胀胀的很难受。”
她听着他童言童语的话笑了,“等阿离的病好了，你就会后悔自己说的话。”
“不会！”他笃定道：“阿离好了也不会离开师父的，如果病好就要离开师父，那阿离就不好！不好！”
一时无言，等南呦呦低头才发现肩膀上的人已经睡着，白睫卷翘漂亮极了，她反手从身后搂住他的腰瞬移将人带回房间。
抬手抚上青年被她修理出一丝缺口的眉，温柔的眼神眨眼间被冷漠取代。